-----西历336年 火月8日 深夜 黑石山脉 虫谷-----
负责护送爱丽丝前往提尔滨的,是总计二十四名全副武装的银甲圣军战士。还不等萨尔维斯高呼出声,所有负责护卫的战士全部高效行动起来。
四名战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,从爱丽丝所乘马车的车厢上各取下一面方形巨盾,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定,拱卫在爱丽丝左右。包括萨尔维斯在内的其余二十人,立刻分为四个小组,手握兵器,或站立,或蹲伏于持盾战士身后。
此时,南面一阵破空的尖啸声传来,漆黑的箭头穿透雨幕,带着巨大的力道,直挺挺地撞在了方形巨盾之上,随之而来的,是金属碰撞的巨响,“咚!”。紧接着,是东面,北面,西面,多个方向交替,密集的箭矢将银甲圣军的战士们压得抬不起头。
忽然听到马车车厢内,传来爱丽丝的命令:“收缩防御,四个方向盾牌倾斜,护住头顶。”爱丽丝的语速很快,可比她的话音更快的,是她高速移动下的身影。爱丽丝手握一把从车厢内取出的长弓,飞身落在萨尔维斯的身旁,右手从他的箭袋中取出一支箭矢搭在弦上,随后拉满弓弦,屏息以待。当看到远处有火光自上向下一摆,爱丽丝运弓平移,至箭尖与火光连成一线,随后弓身微微扬起,“哒”的一声,箭矢离弦而出。
银甲圣军的战士非常好地执行了爱丽丝的命令,就在巨盾合拢的瞬间,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,如雨般落下,打在盾牌上面叮当作响。这是一轮整齐的抛射。与此同时,正指挥着提尔滨战士放箭的阿莫轮校官就没有这般好运气了,就在他准备再次抬起手臂的时候,由爱丽丝射出的箭矢击穿了他的胸膛,巨大的力量直接捣碎了他的心脏。
爱丽丝一直观察着对方,她敏锐得把握住了这一刹那的停顿,疾声下令道:“向东突围!弩手装箭,开始反击。”
攒射而出的强弩箭矢有着比夜雨更好的制冷效果,后者能让人感到清凉,而前者却让人浑身冰凉。
银甲圣军在面对伏击时,极快的反应速度与极其高效的行动力远远超过了杜伦特的预料,他看到东面的伏击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击溃,心头顿时就是一跳,暗道一声“不好”。
杜伦特立刻下令:所有人,即刻合围。不惜一切代价,要将爱丽丝留在这里。
杜伦特下达命令时,很清楚地意识到,光凭借己方人数上的优势,配合远距离的攻击是完全没有办法奈何得了对方的。为此,他决定动用一些保留手段。
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凭借人数优势近身作战,银甲圣军之所以被这么称呼的原因,是他们身上所装备的全身板甲与锁子甲,全部为秘银质地。而秘银铠甲这种东西,坚如龙鳞,轻如鸿毛。你能想象一个身穿普通甲胄,手持刀剑的士兵与一个人形坦克战斗的画面吗?那不能称之为战斗,那是一边倒的屠杀。
正当银甲圣军努力地在伏击圈东面撕出一条口子的时候,从左右两侧,有投掷物飞来,那是些墨绿色的器皿。
爱丽丝与战士们略有些戒备,但也没有太过在意,直到一团正绿色的火焰在距离他们五六十米外轰然爆开,才让他们猛然意识到,对方朝他们扔来的墨绿色器皿中所装着的,是一种名为“野火”的可怕东西。
“野火”是一种青绿色的液体,微微带着刺激性的气味。这种东西与水接触时,会立刻发生剧烈的爆炸,威力惊人,显而易见得,此时的对方,占有天时。
爱丽丝几乎是发自本能的作出了引弓搭箭的动作,想要将这些器皿在还未靠近的时候用弓箭引爆,然后这已经来不及了。“轰!”正绿色的火焰在身旁不远处爆炸开来,那过分刺眼的火焰强光让爱丽丝的左眼充血,短暂失明,紧接着,一阵阵闷如滚雷的声响裹挟着被爆炸气浪卷起的泥土石堆,便朝着爱丽丝和银甲圣军的士兵们袭来。
在这危机关头,距离爱丽丝不远,一个名叫维尔德的士兵奋不顾身得冲到爱丽丝跟前,张开双臂,用他并不算伟岸的身躯挡在爱丽丝前方,他回过头,那早已布满血污的脸颊上,少见得露出了一丝极其温和的笑容,他朝着爱丽丝轻轻点头……转瞬间,爆炸的余波吞噬一切。这个名叫维尔德的中年男子,用自己的身躯,保护了爱丽丝的安全,而他自己,则化作了这满地的焦土。
爱丽丝是认得他的,维尔德,来自卡莱赫仑南部向阳花城的一个普通军籍农户,个子一米七左右,国字脸,小麦色的皮肤,有着一张老实憨厚的脸,平时话不多,不苟言笑,但每次训练都格外认真。父亲,兄弟全部战死于郁金香要塞,母亲与妻子被堕落腐败的教长盘剥讹诈钱财时被爱丽丝救下,后来,维尔德凭借着自己过硬的本领,被招选入银甲圣军。
爱丽丝跪坐在地面上,巨大的耳鸣声让她脑子一阵阵得晕眩,她的双眼擎着热泪,嘴角不住得颤动,她哽咽着,想说些什么,却又说不出来。
萨尔维斯冲到爱丽丝的身边,一把扶起了她,焦急地对她大吼:“殿下!快跑!敌人已经围拢上来,他们人很多,我们……我们,我们人不够了……我们还能为您争取到一些时间,您快跑!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提尔滨人有异心,只有您才有团结一切的力量,只有您才是我们所有人的信仰,只要有您在,这个世界才有希望,这个世界才算有希望!”
说完,萨尔维斯提起佩刀,就朝着已向他们合围过来的敌人跑去,不时回过头来,看向爱丽丝的方向大吼:“殿下!快跑!快跑!”
见爱丽丝终于动了,萨尔维斯,这个原本面容俊朗,浓眉大眼的男人扬天大笑,他看了看身边依然还能站立抵抗的同袍,高声呐喊:“我们是圣女手中的盾牌!为她庇护苍生万民!我们是圣女手中的长枪!为她扫清一切世间邪恶!”
身旁的银甲圣军战士们齐声高呼应和。
“郁金香城,萨尔维斯!有勇气一战的!来!”
“桔梗城,隆恰!愿为至高圣女殿下,肝脑涂地!”
“杜鹃城,施恩特!小崽子们!来让爸爸教教你们怎么做个好人!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爱丽丝的眼中含着热泪,紧咬银牙,她奋力奔跑着,每一步,都仿佛有千斤之重,她听到了身后战士们的呼喊,她用心得记下了每一个人的姓名,对她而言,对卡莱赫仑而言,他们都是真正的英雄,英雄,需要有姓名。
正当爱丽丝将东面伏击圈最后一名敌人斩于刀下时,一个带着嗡嗡颤音的东西飞掠而来。爱丽丝快速闪躲,可无奈的是,这东西速度太快,转瞬之间便到了身前。爱丽丝刚微微调整了下身体的角度,一团小小的白色火焰便在爱丽丝右手臂膀处炸开,随之而来的,是箭矢穿透手臂的剧痛。
爱丽丝因疼痛微微眯了眯眼,她垂首看着右手臂上炸裂开来的秘银板甲的护臂,心中了然。
如果说一开始遇袭时仅仅是猜测或推断。那么在此时,这件事情,究竟是由何人授意的,就已经非常非常清楚了。因为击穿爱丽丝铠甲的箭矢,名叫破脊箭,是提尔滨王室独有的稀缺物件。
破脊箭的箭头是由梵尼洛矿打造,口尖,三角状,自身有奇特能量场,有秘银克星的美称。这种箭,对任何刀兵都难以伤及分毫的秘银铠甲,有着极其可怕的破坏力。他能在接触秘银表面的一瞬间溶蚀掉铠甲,随后会发生高温和爆炸。不过由于梵尼洛矿那可怜的产量,这种兵器基本就和皇室的收藏品并无两样。
爱丽丝伸出沾满泥水的左手,用力将箭竿折断,随后大声喊道:“出来吧,冷箭都放了,还有必要畏畏缩缩嘛?”
隐藏于夜色中的杜伦特缓缓走出,借着一丝清冷的月光,他看向爱丽丝。杜伦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的变化,就那样板着脸,他微微弯腰,向爱丽丝躬身致意,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:“圣女殿下,我们无意加害于您,只是发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,还请您多多体谅,吾王有请,麻烦殿下跟我走一趟。”
爱丽丝一动不动,脸上颇为戏谑,她抬起右手指轻轻指了指杜伦特:“你可真是个小人,别藏着掖着的了,你身后那明晃晃的刀子可作不了假。”
爱丽丝嘴上这样说着,眼睛小心得打量着周遭的环境,她的右手微微颤抖,整双手早已被鲜血染红,鲜血“滴答滴答”地滴在地面,心脏跳得很快,她很清楚得知道,眼目下的状态,自己根本无法正面战胜这个男人。
就在此时,一个身影突然从爱丽丝身后摸了过来,他用力抛出一个瓶子,爱丽丝躲闪不及,只得举起长剑格挡。而这一挡,便出了事儿。
那瓶中之物,是青石花的毒液,接触皮肤后会快速引起溃烂,又痛又痒。而此时,整瓶青石花的毒液便全部洒在了爱丽丝的肩头。
爱丽丝刚被身后的人影吸引住注意力的一瞬间,杜伦特动了,他的速度很快,双手各持有一柄造型不同的刀子,奔着爱丽丝的脖颈就是挥刀横斩。爱丽丝举剑招架,可力有不逮,本平举于眉心的剑身被越压越低,杜伦特稍一用力,双刀带起一串血珠,爱丽丝的大腿处被双刀斩伤。
失去重心的爱丽丝,身子朝后一倒,整个人顺着山坡朝下快速滚去,最后“扑通”一声,落入水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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